两人赶回小院。
一进屋,一股机油和灰尘混杂的霉味扑面而来。
沈知意扯开一个帆布袋,里面的布料颜色暗沉。
她伸手捻了捻,手感又硬又糙。
“这不是尾货。”她眉头紧锁,根本就是淘汰的垃圾货了。
“妈,你看好家。”她脱下身上的蓝布围裙,递给母亲,“我去趟纺织厂。”
“知意,我陪你去!”
“不用。”沈知意拍了拍她的手,目光沉静,“你在家,我心里踏实。”
到了纺织厂办公楼,沈知意径直走向了厂长办公室。
刘建国的办公室门虚掩着,沈知意抬手敲了敲门。
“请进。”
推门进去,就见刘建国正对着一堆报表叹气,抬头看见是她,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哎,是小沈同志啊,快坐,快坐。”他站起身,却没像往常那样热情地给她倒水。
“刘厂长,我今天来,是为那批布料的事。”沈知意也不跟他绕弯子,开门见山。
“哦,你说那批货啊……”刘建国搓了搓手,眼神飘忽,“小沈啊,你得体谅体谅我们厂的难处。这……这尾货,清得也差不多了,仓库里就剩下这么点了,全给你拉过去了。”
“刘厂长。”沈知意打断他。
她往前站了一步,静静地看着他。
“咱们当初签的合同,白纸黑字写着,纺织厂积压的所有微瑕尾货,都由我的作坊独家包销。”
“可今天送来的这批货,不光分量缺了快一半,而且基本都是已经废弃的陈衣了。”
“这不像是请的差不多的样子。倒像是有人提前把好东西都给截胡了。”
刘建国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他拉开抽屉又关上,拿起桌上的搪瓷缸子,喝了口凉透了的茶水,试图掩饰自己的心虚。
“小沈,你这话说的……这怎么可能呢?”他干巴巴地笑着,“厂里的一切都得按规矩走,谁敢乱来?”
沈知意就那么看着他,不说话。
空气安静得吓人。
半晌,刘建国终于扛不住了。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小沈啊,不是我老刘不讲情面,我也是身不由己啊。”
他脸上满是为难和愁苦,“前两天,市供销社的主任亲自打电话过来,点名就要咱们厂里的尾货。”
“人家官大一级压死人,我……我一个国营厂的厂长,我能怎么说?我敢说不吗?”
供销社?
沈知意的心猛地一沉。
柳玉芬那种角色,不过是生意场上的小打小闹,她有的是法子对付。
可供销社不一样。
“他们要那批次品布做什么?”沈知意皱眉,这事透着古怪。
“我哪知道啊!”刘建过一脸苦相,“就说是上面有新政策,要扶持一批‘先进个体’,搞活市场。那话说的,一套一套的,我听着都头晕。”
他顿了顿,抬眼看了看沈知意的脸色,试探着说:“小沈,要不……这事就算了?咱们的合作,要不就先停一停?你那批货的钱,我做主,给你退了。”
退了?停了?
沈知意皱眉,这话虽然好听,其实他也不过是像撇清关系而已。
她知道今天要是点了这个,这尾货的生意,估计再也别想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