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没回话,转身又是往水缸那走。
萧美荷下意识地拽着罗兰芝的轮椅往后拖了拖。
沈知意段端着水,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刚才一闪而过的阴霾已经散去,恢复了惯有的清冷和坚定。
“滚出去!”
“下次再来,我不会再跟你们废话。”
“我会直接报警。”
“告你们寻衅滋生,干扰我们作坊的正常生产经营。”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冷的笑意。
“或者,告你们有偷窃我们新款式、打探商业机密的嫌疑。”
“再看看你儿子,派自家母亲来干这种丑事,他的工作还能不能再保住!”
最后一句话直接掐在了罗兰芝的软肋上,萧和安这份工作,不能再受一点波折了。
“你!”萧美荷还想叫嚣,被罗兰芝一把掐住。
“美荷,我们走!”
“人在做天在看,这个贱女人迟早遭报应!”
罗兰芝恶狠狠盯着沈知意,转头扭着轮椅就走,萧美荷只能跺跺脚连忙跟上。
“呸!什么东西!”沈知瑶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还觉得不解气,“姐,刚才就该再端一盆!让她们从里到外都湿透了,看那老虔婆还敢不敢嘴里不干不净!”
“好了。”沈知意把手里的空盆子放回水缸边,声音听不出起伏,“把地扫一下,别让水流到车间里。”
她转身,对上院里一圈关切的眼睛。
“大家伙儿都吓着了吧?”她脸上露出一丝歉意,“没事了,都回去干活吧,晚上我让王婶加个菜。”
女工们七嘴八舌地应着,话里话外都是对萧家母女的鄙夷和对沈知意的维护。
“知意你别往心里去!那种人家,就是茅坑里的石头!”
“就是!咱们凭本事吃饭,理她们作甚!”
作坊里很快又恢复了哒哒哒的声响,仿佛刚才那场闹剧不曾存在。
可只有沈知意自己知道,那颗石子,沉甸甸地坠进了她的心底。
她坐在吱呀作响的木头椅子上,有些出神。
……二手的破烂货。
……你以为还有哪家正经人会要你?
罗兰芝那张扭曲的脸,和那些刻毒的话,不受控制地在脑子里盘旋。
她可以不在乎,可以把这些当成疯狗乱吠。
可她骗不了自己。
罗兰芝说的没错。
她是个离过婚的女人。
这个身份,像个洗不掉的烙印,已经刻在了她身上。
她可以开作坊,可以挣钱,可以活得比谁都风光。
但这个烙印,去不掉。
脑海里,冷不丁地浮现出顾南川那张脸。
那双总是很沉静的眼睛,他挺直的脊背,他撕下自己衬衫给她包扎伤口的动作……
他那样的人……
前途光明的公安队长,家里背景想必也清清白白。
他的家人,会怎么看她?
会接受一个“二手的破烂货”吗?
这个念头,像一根冰冷的针,毫无预兆地扎进了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她深吸一口气,胸口却像是被一团湿棉花堵住了,又沉又闷。
第二天,鹏程市火车站。
站台上人挤人,一片喧嚣。
陆泽远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一身时髦的夹克衫,嘴里叼着根没点的烟,他一拳捶在顾南川的肩膀上。
“行了啊,顾大队长,送到这儿就得了,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知道的,是我回京城;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是要上刑场呢。”
他说着,目光在顾南川和旁边站着的沈知意之间转了个来回,笑得有些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