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王在宫中没有找到四弟,一边派人去找,一边翻出春闱时的案牍。没几日,一道王成为其子贿赂考官,漏题于王琪,这才得了状元之名,与之有关的人都关入大牢的告示贴在了京兆府外,沈毅因与王琪交往甚密,又同为一届考生,也被关进大牢。自睿王进京夺得大权,京城中大大小小的官员全都尽力龟缩,每日下值后,门扉紧闭,生怕惹出事端。钱文昌有心替外甥走动,奈何处处碰壁,无计可施。想给妹妹去信说明情况,才知城门关闭,许进不许出。无奈,使了些银子给看守牢房的狱卒,将几件冬衣和一些物什送入牢中。沈毅受了无妄之灾,初时还辩驳几句,那些官员却不管这些,只知听上峰之命,让打就打,让审就审。吃了些亏后,沈毅便不再争论,只咬着牙挺过一次次的鞭笞之痛。几日过后,不知因何原因,审问他的人越来越少。再后来,就好像忘了这个人,只剩他一人在阴暗的牢房中食不甘味,寝不安眠。舅舅钱文昌进入狱中来看过一次,道无路可走,京中已成牢笼,如今,只希望他在牢中保住性命,待一切尘埃落定或有转机。临幽城中,慕兰堂每日按部就班,一切循着应有的轨迹踏实向前。兰芝绣活做的好,脑子也好使,不到一月,就把沈柔止那里将能学的都学尽了。韩盛便按之前所言,每逢休沐,便抽出半日来武堂教授武艺,离去之前,留下课业,待下一次休沐日再考校。本一切顺遂,沈柔止母亲钱氏却没有按时收到长子每月一封的家书,一开始,猜想许是路上耽误,再等十几日还是没有,心中便生了不安。沈父急忙托人去问,才隐隐听得上京城中不太平,别说信件了,连一只鸟都飞不出去。夫妻两个心有不安,连带着整个府中也渐渐沉闷起来。沈毅信中总会问妹妹几句,是以每次沈柔止都会与母亲一同看信。这月因武堂中事务繁多晚了几日才想起这月还未读哥哥的信,去寻母亲看信时却落了空,又听闻京中动荡,一时不免担心起来。京城中不仅有长子,还有哥哥一家。钱氏实在坐不住,想上京亲眼瞧瞧,被丈夫和女儿齐齐劝住才作罢。左思右想,遣府内一忠仆刘亮,带上银钱干粮,嘱咐其便宜行事,快马加鞭去往上京打听消息。此后,全家人惴惴不安中等待刘亮归家。南地距京有三千里之遥,虽是为了师出有名,不防拔营时已是落了下乘。齐王与一众将领不仅要保证行军速度,还要沿途与当地官员周旋,若是那官员认齐王正义之举,便不会耽搁太久。若不认,免不了要废一番功夫,或晓之以理或威逼利诱。有那自认思虑周全,担心万一睿王继承大统再回头算账不好收场,城门紧闭,几日后才开门迎齐王入城。好在在齐王大军压境的威压下,即便有心不从,也翻不出什么浪花。临幽城不在行军路线上,李元恒知军情紧急,本想着等收锣罢鼓之后再返回临幽城与沈柔止相见。不成想,却收到一封满含忧虑的信笺,信中直问该如何行事才可得兄长之信,字里行间处处可见茶饭不思之语。李元恒不曾将随齐王北上之事告知沈柔止,此时收到沈柔止的信笺,不见其思慕之语,只闻忧兄之言,明知那是她的兄长,一股醋意还是不由自主升腾而起,又担忧她真的不知饮食,拖垮身体,思虑再三,向齐王告罪,领了十人组成的小队,乔装改扮,绕道去往临幽城。尾随许是听闻将有大战,临幽城表面一片祥和,百姓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内里却如临大敌一般阒然无声,人们默默做事,恪守本分,不再如往常一般百无禁忌,无所不谈,只敢关起门来窃窃私语,满是对乱世的恐惧与不安。慕兰堂照常开着,兰芝等人一如往常,前晌做活后晌练武,只是衙门里事务繁多,韩盛已有多日不得休息,故而不能来武堂指点众人。来学武的女子均来自贫苦人家,自懂事起便承担起了养家的责任,没甚机会读书识字,沈柔止便趁着她们将所学武艺再三练熟之后拿起几本武学经典边教识字边学功夫,倒是安抚了不得兄长消息而慌乱的心。这段时日,父母和她忧心忡忡,特别是父亲,既要处理衙门事务,还要留心朝堂内外是否有消息传出,已有多日不得安眠,眼下青黑愈发明显,仿若一下老了十岁。她与母亲也整日忧思过重,食不下咽,人愈发清减。于武堂教书时,常常毫无预兆呆愣在原地,眼神虚无缥缈,明明在看你,那神色却空洞虚无让人抓不住,触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