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云散,太巽山上的日子还是照常过。贺凌霄三人正从学堂出来,途径前面垂杨柳林,他怀中忽然有一物发烫,拿出来看是谢寂给的血鱼佩,正微起着红光。
“做什么?”顾芳菲凑过来,“有事?”
贺凌霄读完了那上头的传讯,匆匆收回衣襟下,“谢寂来了,说在城里酒楼,我去一趟,你去不去?”
顾芳菲刚想回个“去”,猛地又想起来什么,苦着脸道:“不成,我娘说要我今日快些回去找她。”
李馥宣叫他,“大师兄,你,你真要去吗?要是叫师伯知道……”
李馥宣自那日后短时间消瘦了不少,忧心忡忡,长久担惊受怕的样子。贺凌霄随手撸了把他的脑袋,“没事,我去一趟就回来了。这个帮我带着,明日还我。”
他把自己手中的书往李馥宣怀中一丢,把他砸得一个趔趄。李馥宣还待再说什么,却看贺凌霄人已经匆匆跑远了,只好侧头又看了眼顾芳菲,顾芳菲瞧也没瞧他一眼,“拿着吧,我先回去了。”
“……”李馥宣只好使力将这些书往上托了托。
广默城中酒楼,谢寂正在二楼雅间,贺凌霄上了楼梯就能瞧见他。谢寂见了他来,叫他:“快来。”
“怎么?”贺凌霄在他对面坐下了,“是出什么事了?”
谢寂没有立即答他,慢慢将自己杯中酒喝尽了,磨得贺凌霄又催一遍,“说啊?”
“什么事也没有。”谢寂笑道,“你以为是什么事?”
贺凌霄:“没什么事你叫我来做什么?”
谢寂:“没什么事我就不能叫你来了吗?”
“……”
贺凌霄与他大眼瞪小眼片刻,接受了。自己为自己斟了杯茶,“行吧。”
谢寂笑出声来了,“喝茶有什么意思,这楼里的精酿可是独一份,你不尝尝?”
贺凌霄头也不抬,“我师尊不许我饮酒。”
谢寂讶道:“兄台,您今年几岁了?”
“我师尊不许”这话说出来就好比三岁小孩口中的“我娘不许”,听上去多少都有些叫人有些面羞。贺凌霄却一点没让他臊着,平淡道:“不喝就是不喝,少忽悠我。”
谢寂倒也不多说,道:“好吧,其实我是真有正事。”
“什么?”
“你说的那位闻山真人,我近来倒是常常听着他的名号,听说他这几日在到处找一个人,你猜是谁?”
贺凌霄将眉头拧起来了,“谁?”
谢寂笑眯眯指了指自己,“我。”
贺凌霄端茶的手一顿,抬眼看他,眉头越拧越深,“你?他找你做什么?”
“我听说,是当日那山上有个弟子认出了我,想必闻山真人这是听了有个邪修混进了秋猎,觉得是我杀了他那宝贝徒弟,找我寻仇了呗。”
贺凌霄立刻接,“胡说八道,你的剑藏得好好的,谁能认出来你?”
“这我就不知道了,或许真有谁就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记住了我的脸,这谁知道呢。”
贺凌霄一时片刻没能回话,过了会,忽然一推桌子站了起来,困兽般在原地转了个圈。好在他们在二楼雅间角落,没谁注意到这,谢寂好笑道:“他要找的是我,你着什么急?”
“要死要死要死。”贺凌霄低声道:“我不能把你扯进来。”
他转着圈,衣摆飞一样地扬着,真是焦虑到了极点。谢寂瞧着他,叹了口气,“别转了,瞧得我头晕。”
贺凌霄于是又一掀衣摆坐了下来,“顾芳菲说的对,天下真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们既然能找到你身上就不能再躲了,我晚上就去找我师尊坦白,你有多远躲多远,最近都不要再到这里来了。”
隔着一张桌子,谢寂对着他的眼睛,看起来像是哑言了片刻,“你不是说你们同门相残是大罪?”
“是。但我想也不到丢命那步。横竖扔到法诫山拷打几个来回再被逐出师门,至多……至多也就是把修为剔去吧。”贺凌霄头疼道,“修为丢了还能从头再来,命可只一条,闻山到处找你总不能是要和你好言好语的聊聊,到此为止吧。”
谢寂说,“你有没有听过一种刑罚,叫剔骨?”
“没有。”
“怪了,你们仙门的刑罚,连你也没听过。”谢寂说,“你知道吗,据说你们这些修仙的背中脊骨里会多长出根骨头,修为越深,骨头越重。这根骨头就是你们成仙的基础,所有修为和积来的福泽都藏在里面,要是这根骨头被抽去了,仙缘也就彻底断了。”
贺凌霄从未听过这个说法,“你从哪听来的?我听都没听说过。”
“听人说的,以前我们那就有个被抽了仙骨的女人,后来转去修了邪法,挺有名的。”谢寂说,“听说她就是犯了大罪才被施了剔骨,看来这刑罚在那些道貌岸然的真人眼里还是有点残忍的,才这么忌讳提起来吧。”
贺凌霄听后沉默了会,他明白谢寂是个什么意思——你说这是个不可饶恕的大罪,那你有没有可能也会因此被施这样可怖的大刑?